蒙顶山:茶与诗的交响曲
蒙顶山茶
蒙顶山
琴里知闻唯渌水,茶中故旧是蒙山。
这是白居易晚年辞去刑部侍郎一职,失业洛阳听琴品茶时发射的叹息。不管是得意时从纸上生出的《长恨歌》,照旧懊丧时抒怀而作的《琵琶行》,白居易拓印在诗中的才华,有很大一局部是唐朝音乐舞蹈艺术的浓墨留痕。《琴茶》这首七言律诗,便是白居易对大唐古琴和古琴曲《渌水》的诗意保藏,借琴声抒怀,用茶水写意。固然,令他念兹在兹的另有与琴音交相辉映的蜀茶。
蒙山之茶从唐玄宗李隆基开头就以贡茶之名享誉朝野,此中,“蒙顶先春”和“蒙顶石花”两种贡茶尤甚。由“蒙顶先春”衍变而成的“甘露”,至今照旧蜀地雨雾浇灌的茶中极品。
登青城山,入幽径,是问道。上峨眉山,触佛光,是放下。访蒙顶山,则是埋头,体验茶马古道上“茶与诗的交响曲”,也是前往茶的故乡。
茶香幽远飘千年
驱车驶入四川雅安市名山区的茶都大路,一尊巨型雕塑突入视野。这是西汉严道(雅安)人吴理真的塑像,他是蒙顶山的茶祖。
蒙顶山至今尚存蒙泉井、皇茶园、甘露石室等文物遗址。此中,蒙泉井是一口古井,别名甘露井,石栏镌刻二龙戏珠图样,当地县志纪录此为吴理真种茶的汲水处,“井内斗水,雨不盈、旱不涸,口盖之以石,取此井水烹茶则有异香”。
前人称蒙顶山为蒙山,因终年雨雾蒙沫得名。今世人说的甘露,即卷曲(揉捻)型绿茶,其泉源有多个传说,一说是吴理真于汉宣帝甘露年间在蒙山种茶得其名,一说是唐玄宗将其列为贡茶得此名,另有一说是因茶汤如甘露而得名。内幕上这些说法都无确凿依据。倒是吴理真在宋朝被封为甘露大师有纪录。宋孝宗赵昚在淳熙十三年(1186年)封其为“甘露普惠妙济大师”,并把他在蒙山巅峰手植7株茶树的场合封为“皇茶园”,吴理真自此以“甘露大师”隽誉传世。关于甘露茶的最早纪录,现在可以追溯到明朝嘉靖年间《四川总志》所记“(蒙顶山)上清峰产甘露”。
蒙顶山茶,劈头于西汉,勃兴于唐宋。尤其是唐朝,36座寺庙在蒙山鳞次栉比,僧人种茶、制茶、饮茶一时蔚然成风,就因唐玄宗李隆基在天宝年间将蒙茶列为贡茶,寺庙不休增多的蒙顶山乃至冒出了“贡茶院”。贡茶院由寺僧掌管,分采茶僧、薅茶僧、制茶僧多种,不同寺庙更是各司其职。好比:千佛寺专管种茶,净居寺专管采茶,智炬寺专控制茶,天盖寺专管评茶。自此,蒙山成了唐玄宗的私人茶园。到了唐宪宗李纯时期,蒙山茶成了纳贡最多的一种茶。《元和郡县志》纪录:“蒙山在县西十里,今每岁贡茶,为蜀之最。”
唐朝的开放,让蒙顶山茶更有人世香火味。远在苏州品茗的刘禹锡在《西山兰若试茶歌》中,还在挂念蒙山贡茶“蒙顶石花”,眼底尽是“欲知花乳清泠味,须是眠云跂石人”。成书于公元825年的大唐官方历史《国史补》,还将蒙顶山所产的“蒙顶石花”称为举国贡茶之首,载有“习俗贵茶,茶之名品益众。剑南有蒙顶石花,或小方,或散芽,号为第一”。
将蒙山茶推向山巅绝壁的人,则是知晓茶道的宋徽宗赵佶。赵佶对采茶、煮茶、品茶研习很深,曾撰写中国茶书经典《大观茶论》(别名《圣宋茶论》),分地产、地利、采择、蒸压等20篇。在宋徽宗大观二年(1108年),他下达了一道诏令,令“熙、河、兰湟路以名山茶易马,不得他用”,并“定位永法”,严禁把名山蒙茶“与藩商以杂货商业,规取重利”,从而使茶马古道上的“茶马互市”构成一种安稳的官方制度和军需政策。蒙顶山人事先创制的“万春银叶”“玉叶长春”两种蒙茶贡品名噪一时,主要用于互换战马,传播于王侯将相贵族家。
纸上“甘露”最堪怜
蒙顶山茶不仅以上好的品格、久长的汗青享誉于世,更遭到文人书生的看重喜好,泼墨留痕,纸上的茶香与诗意让蒙顶山茶成为真正的“甘露”。
一度深得唐宪宗欣赏的白居易,就是在蒙山茶得圣宠誉天下的背景下,饮之如逢甘露,晚年回味道“琴里知闻唯渌水,茶中故旧是蒙山”。我把这种奇妙的以为称为蒙顶山“茶与诗的交响曲”,而把诗词煮过的蒙顶山茶称为真正的“甘露”。
除了白居易,孟郊、郑谷、欧阳修、苏轼、陆游、梅尧臣等多位文学家都曾留下以蒙山、蒙茶为题的诗文。晚唐墨客郑谷在《蜀中三首》写道:“蒙顶茶畦千点露,浣花笺纸一溪春”,将甘露之“露”用于点染蒙顶山茶。“道意忽无趣,心绪病无踪。蒙茗玉花尽,越瓯荷叶空。……幸为乞寄来,救此病劣躬。”孟郊的《凭周况先辈于朝贤乞茶诗》提及所饮蒙顶山茶,道出了此茶另一个的功效:治病。北宋墨客苏轼在《试院煎茶》写蒙顶山茶,“蒙茸出磨细珠落,眩转绕瓯飞雪轻”,重在形貌宋朝的磨茶武艺以及蒙山茶的形与色。蒙山茶作为宋朝宫廷贡茶,欧阳修以《和原父扬州六题·时会堂二首其一》留证:“积雪犹封蒙顶树,惊雷未发建溪春。中州地暖抽芽早,入贡宜先百物新。”
入蜀做官的南宋墨客陆游,则有《秋晚杂兴》《效蜀人煎茶戏作长句》两首蒙山茶诗传世。陆游当过“茶官”,自比茶神,终身写过300多首茶诗。“置酒何由办咄嗟,清言深媿淡生活。聊将横浦红丝磑,自作蒙山紫笋茶”,单从《秋晚杂兴》一诗形貌的蒙山茶看,陆游不仅喜好切身入手制茶,并且对茶中珍品甚为器重。《效蜀人煎茶戏作长句》中的千古一问:“饭囊酒瓮纷繁是,谁赏蒙山紫笋香”,更显出陆游对蒙山茶的万般怜爱。将蒙山茶称为“紫笋”并非陆游的创造,由于苏轼早在《寄蔡子华》一诗中就形貌“想见青衣江畔路,白鱼紫笋不管钱”。
比陆游更爱蒙山茶的墨客,是写过“陆羽旧茶经,一意重蒙顶”佳句的北宋墨客梅尧臣。其长诗《得雷太简便宜蒙顶茶》中写道,“因雷与变革,带露摘牙颖。自煮至揉焙,入碾只俄顷。汤嫩乳花浮,香新舌甘永”,对蒙山茶的茶叶外形、煮茶武艺、品茶味道举行了极尽描摹的誊写,令生齿舌生津,恨不克不及举杯痛饮。
从2013年盛夏第一次到蒙顶山避暑,之后几乎每年我都市去重温蒙顶山“茶与诗的交响曲”。尤其是丁酉中秋再访蒙顶山,回到这个茶的故乡,我也在饮“甘露”之后催生了一首新诗。谁人夜晚,金风抽丰萧瑟,我在宾馆里起家、煮茶、吟诗,写下一个不惑之年人的蒙茶之醉,“假如沸腾的马蹄声也是一种甘露,一个不惑之年的人,一定会在失路知返……”
(彭志强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著有《金风抽丰破》《二十四伎乐》《金沙物语》《草堂物语》《武侯物语》等诗集,《蜀地唐音》等散文集。曾获第三届“李杜诗歌奖”等文学奖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