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海谈吃忆川味
《海棠》(成都)第三十九期(1948年7月24日)
久思故乡食,居然梦里回
上海谈吃忆川味
作者:黄话
上海的吃,可以说中国东东北北味于一炉了。
由成都到南京下机时,在机场上吃得台湾西瓜,芒果,菠萝及广东香蕉。南京较要地天气热,一下机,口干舌燥,央航公司又没有沙滤内装备,幸亏有卖这些鲜水果的,救了饥渴。台湾西瓜大若要地东瓜,赤红心子,食之味甜水多,有沙沙声,三者中以菠萝顶够味,唯不易剖食,幸亏有同机空j 勇士,腰佩短刀,上镌U.S.A字,借美国刀杀中国台湾省西瓜,食心深深令人猛省。其味甜香,不克不及忘怀。芒果内有大核,丝状绕其核之边沿,水多味甘。广东香蕉上海各处皆是,听说广东香蕉好的皆运上海多量贩卖,当地人反吃不到上乘。
到上海第一夜即烂醉绍兴黄酒,吃上海馆的□餬。绍酒不及渝酒有相反以为。□裕泰在云南中路一五二号,有竹叶青绍酒一种,色青淡,嫌其口劲欠佳。上海人喝绍酒喜冷饮,命跑堂温热再喝,亦不外瘾,到浙江后,又找真绍酒吃,相反使人扫兴,与杭市老饮者谈,听说真绍酒早已卖完,新□货味道几乎就说不上追念渝陈酒及蜀风,长春黄汤,令人三尺净水长流,四川人,四川人不成小觑了渝酒。
云南路天蟾舞台过去,有一家天禄园专卖嘉丽牛筯,一进馆子即闻浓香扑鼻的嘉丽味,牛筯火工到佳,如食豆腐,上海卖牛肉分开卖,牛筯放一处,牛腬放一处,牛肺及内脏又放一同,随其所好而卖之,牛骨肋条弃之不必,实则外表有很多骨腬,用刀取下,可以清炖红烧,笔者曾弄过多次,既经济,又养分,大有可为。发觉新大陆后,与四川老乡广为宣传,居为流行起来了,此风已由上海传到江湾,江湾是四川人的天下,笔者又亲手扮演多次,国权路复旦大学一代牛骨头腬,开发了第二战场。
浙江路(先施公司倒拐去)。广东馆的稀粥,吃了不止十家,一直以这家为最,在此当感激林君墨教师,此为公为我辈饕餮中人,关于食道,甚有研讨。
南京路三〇四路大光芒影戏院隔邻的道地馆子又一村,荷叶蒸腬味与川菜荷叶蒸肉相似。最好,要推蒸发糕,似川菜中之千张,用筷子夹起时份量很够,未入口已先动人食欲。豆沙猪油包皮薄心厚,足见又一村主人不吝下光阴,上海豆沙较四川做得好,洗淘时有独到处。
上海到处可见老正兴,即是成都花会卖箭刀□张公正,杭州城卖刀子的张小湶。儒管老正兴太多,真正适口的一家,却在南京路大陆饭店弄内,招牌是“同治年间开设”,以清汤哈琍,红烧蛋菜,黄鱼,小海瓜子等鲜海味见长,哈琍就是小蚌壳,味如鲍鱼细嫩。上海馆鲜蛋菜有一共通缺陷,做得太老,唯这一家老正兴作到出神入化地步,吃真正老正兴,应感激拍照家高岭梅兄,高亦我辈中人,心宽体胖,其夫人尤善作南京味。
要吃道地广东味,固然照旧要推洗(冼)冠生,冠生园作坊在沪南漕河泾郊区,离黄金荣花圃与曹家墓园二胜景很近,作坊内有花圃,农场,鱼池,□品种名贵之金鱼数百种,饮食部冬菰与果瓜汤鲜味爨口。
上海出各糖果如沙利文,为美商策划,门市部设南京东路大公报对门,东西精制,太贵!曰人进入各吃冷饮一杯,蛋糕数块,居然六七百万,土司鸡卷□八万一个,与成都协盛隆轻重相若,味不及协盛隆的鸡卷好,要依不佞胃口,一气可吃他三百八十万元的。霞飞路一带俄国大菜及冷饮可食,既道地而又经济闹洋派仅能在原本英租界开开洋荤,作咀嚼比力,真正过瘾够味照旧要在霞飞路一带去找。以上海冷饮为例,美商适口可乐最好最广泛,不到□万一瓶已涨至三十万元,屈臣氏及中央汽水也要廿万,但是到霞飞路去另找门开,吃法国汽水,一瓶菜十□万,份量与屈臣氏□央的相反,但罗宋汽水色红味甘,别具作风。
苏州河有一家美国青年会饮食部,中晚畔饭时,西人多入内吃公司大菜,美国水师也大批来此光临,有多种国鲜菜甚好,消毒尤佳,是为上吃洋□菜最好的场合,中国馆子鲜菜远不及四川,尤其成都,即以上海水果为例,来至他埠,当地产物甚少,蘋果六月间的不及成都东山上二分之一大,一则是“江南春迟”,二则品种欠佳之故。这里的花旗橘子,卖六七十万元一枚,四川水果加以改良,用封建办法储存,再掀开外销出路,可以挽回一部份外溢的财帛,何况四川广柑在京沪一带早已掀开市场。
洞庭枇杷,广州鲜荔,杭州黄金瓜,奉化蜜桃,南洋椰子,均大批到此,唯不见应时梨子,要是,把这几天成都的桂花梨,青皮梨,运来上海,五六十万一个不成成绩,没有人做,真实是一大丧失,愿有目光者积极为之。
南市及沪西区,城隍庙等处,可觅小食,不克不及无游,多闲逛,随时可得意外发觉。
一日闲逛原法界偏僻小街延庆路(去徐家汇)。发觉碧萝咖啡店,入内吃薰牛舌及鸡汤,冷四道,三明治,大喜,入晚□法兰西人痛饮之所,后与人谈及,老上海亦谓该处确为小西菜中之最开胃一家。
林森路、马当路,有无锡馆子林园,胡桃酪最出名,用新颖捣浆打糖碗,作法类川菜席过中之杏仁茶,油爆鲜虾,虾大有五六寸,弄鲜海味要数沿海各省,但,弄陈海味见鲜,沿海各省又远不及四川。食林园时友人彭石如兄,以小瓶白兰地进,系杜家所存陈酒,殊为忧伤。佳肴遇好酒,妙者,川帮老乡又带有绵竹大曲一瓶来,闻之□香,尤忆本年四月同小铁□兄至绵竹旅行,绵竹人好客,我们大□绵竹关,到什邡又烂醉。谁知现在又落拓江湖,在上海吃抵故乡琼浆?世事故幻,真如湖海云烟,放翁句二“吟罢欲沉江渚月,梦回初动寺楼鐘”,什邡慧剑寺之游,今尤历历在追念中。
四川菜在上海也很出名,讯息同业好友罗作阶请吃锦江,宋涟波请蜀腴,来至台湾的金德璋请吃凯歌归,另有约吃宁波菜,锦江安插摆设取巧,壁上玻璃柜养低潮鱼,屋子有日本情调,矮小干净,兼置盆景艺术,壁上挂钢笔素描。饮食非正宗四川味,老跑堂为广汉人,来沪廿馀年,谓下厨的都是下江人,无怪饮食不外瘾。蜀腴地居中央,买卖兴旺,有女侍,味亦欠佳,回锅腬加了不少青菜,非□非□。凯歌归安插西式,有标致之女侍多人,每人都能说几句四川话,唯其是吴越语转川话,莺莺燕燕,吃得来哉。川菜比锦江,蜀腴拙劣,下厨看看(笔者有一怪癖,每吃一家馆子,必亲叫菜,切身下厨旅行,看其作法,遇有不及我□明者,必报告厨子做法)厨子亦多川人,操重庆口音,进餐时有可乐,吃饱了可以和声起舞,细看座中有无熟脸貌,发觉了谢秉钧,陈开泗,何培荣诸人,谢□考究饮食者,无怪挑□凯歌归。别的还在二三流的好,唯场面不及几家出名的安插考究。
江湾川人甚多,川菜馆亦应时而生,偶亦可得成都厨子弄几样小菜,满能开胃,各位都是老乡,谈得来,以带成都三种黄芽赠喝一杯,感激不已。
潦潦草草写了一大堆,校看了一次,不由使我追念起成都的饮食来,颐之时罗国云的陈皮鸡,荣乐园蓝二哥监点几味汤,竟成园的红油鸡丝,蜀风的凉粉鲢鱼,长春的花生米办豆腐干,黄三爷的粉蒸鲢鱼,耀华的蛋桃,竹林小餐白腬,百老汇牛尾汤……一齐想上心来,清口水长流,“久思故乡食,居然梦里回”。信赴斯言,就此停笔。
卅七年代十五日于上海沪西